朽木—被雨果坑害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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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周亚夫中心向】凛冬将至

虚假的xx中心向:无cp

真正的xx中心向:和文中的任意一人都能组cp(捂脸)

文景时期真可爱。人可爱,事可爱,就是环境有点像这篇文题目前两个字。

并没有经过认真仔细的考据。

顺便加群嘛:1041011903




  1


  周亚夫出生时正值凛冽寒冬。


  窗外的雪呼啸地拍打着油纸糊成的窗户,屋里的一俱华美物什均被震得轻颤。


  一个陶瓶震落在地上的声音同女仆惊惧的尖叫混在一起,周亚夫来到了这个嘈杂的人世间。


  周亚夫与其他孩子不同,他出世时并没有像一般孩童那样哭闹,只是安静地睁着眼睛,眼神中透露出的持重和稳健倒不像是一个婴儿。


  等他到了一周岁时,家人急匆匆地安排他抓周,他们用充满希冀的目光望着这位小公子,希望他能在将来给周家带来新的荣华。


  可以断定的是,周亚夫并没有让他们失望——他仅仅歪着脑袋踌躇了一下,便蹒跚爬向那个木剑,把木剑抱在怀里。


  周围的人爆发出惊喜的欢呼,周亚夫的父亲周勃——这位以老成持重闻名于世的,文帝时期的重臣甚至也惊异起来。


  于是他用编过竹筐,拿过兵器,握过虎符的那双粗糙的大手抚着周亚夫幼嫩的手,片刻后,他沉吟着断言:“不错。这小子确实适合带兵。”


  2


  当看到长兄周胜之唉声叹气地开始收拾起离开长安的行李时,周亚夫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。


  “今上未免也太薄情了。”周胜之咬紧了牙关,“当初毕竟是因为父亲,他才能登上这帝位,如今却如此……”


  “兄长不要命了么。”周亚夫走到他身边,却并未看他,只是任由话语轻飘飘地从嘴中吐出。


  他不喜欢周胜之,尽管这位长兄一向对他很不错。或许是因为他的兄长名为“胜之”,而他却要做“亚夫”。


  “那你听我说的可有一丝谬误?”周胜之有些愠怒,“明明就是因为家父……”


  “兄长如此口不择言,怕是要遭祸的。”


  周胜之性子冲动急躁,见他这样说不由得怒从心起。“小子你懂些什么!今上卸磨杀驴我们还不能说两句?啊呀,你个闷葫芦……一直憋着不说出来,你心里难道就痛快了?”


  周亚夫心想,我只是更惜命,更何况父亲虽被驱逐,爵位和朝中的影响力犹在,如此把话说绝,太不妥当。


 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,没有一丝活泛的气息,树干的枝桠也干枯,扭曲着身子无神地看着灰白的天空。


  须有一场大雪。


  3


  细柳是个格外妩媚的名字,营外生长着一排排柳树,一到春时便竞相生出婆娑的枝条,婀娜多姿。


  只是现在是冬季。


  周亚夫尚未卸甲,捧着卷兵书,心头却莫名像压了一块大石,沉甸甸的。


  他这几日总想起那则莫名其妙的预言。他不信这些,可是那则预言还是给了他某种方面的暗示。


  命运啊,命运。


  嘴角的肌肉牵动几下,他似乎感到那条深深的纹路像是一条蛆虫一样噬啮着他的肌肤,逐渐变大,甚至横亘在他前进的道路上。


  这使他全身的血液涌动起来,驱散了遍布全身的寒意。


  他想起了几年前郁郁而终的父亲,花白的头发无力地垂在席子上,像是被秋霜打过;他想起了那日被剥夺爵位的长兄,目眦尽裂地看着自己被封为条侯;他想起了当今圣上刘恒。


  在进驻细柳营之前,刘恒召见过他一次。


  这位以仁孝著称的皇帝仅比他年长四岁,刚褪下朝服便把他召进宫来,看着他,却神情复杂,一言不发。


  周亚夫也无意应答,他知道皇帝这么做或许有他的苦衷,并不仅仅是为了前面随湘水逝去的梁怀王太傅,可他心底却如同扎了一根刺,火辣辣嵌在心里头,连碰都碰不得。


 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静静的坐着,不知过了多久,久到宫人轻手轻脚蹑过来在案几上摆上红烛,久到案上的红烛都积满了蜡泪,刘恒终究是开口了。


  “朕知道,你心里怨恨朕。”


  怨倒是有一些的,只是恨则无从提起。周亚夫思忖着,于是他便回答:“臣并不曾恨陛下。”


  “那朕还稍微放心了些。”刘恒似是欣慰一般微微叹了口气,“朕对绛侯终究是薄了些……”


  周亚夫的心底突然涌上一丝不悦。他并不想通过这种方式被封侯——尽管长兄周胜之眼底的嫉妒与不悦一度刺伤了他,可他仍希望自己仅是一个平凡人家的子弟,凭借着战功一步步从底层杀上来,位列公卿之后。如果仅仅是现在这样,安分守己的戍守着河内,无论守的好与不好,“条侯周亚夫”前面永远都会加一句,“绛侯周勃之次子”。


  他敬爱他的父亲,但不意味着他希望永远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。于是他索性横下心来。


  “臣请陛下夺去条侯之位。”


  “哦?”混含惊讶与笑意的声音响起,“求着朕封侯的人一波一波的,你倒好,还不想要。”


  “臣……”周亚夫不知为何,一时哽住。


  下一秒,一只手按在他肩头,带着些力道却又不至于压迫。周亚夫旋然抬起头,对上刘恒含笑的眸子。


  “周胜之为难你了?”


  “并未。”周亚夫没有说谎,可是周胜之言辞与神态的变化明眼人都能看出。


  “朕知道的……”刘恒似是体贴地叹了口气,“可是朕总不能放任公主在他那里受气不是?公主那些日子巴巴地找朕来诉苦,朕一开始是不管的,夫妻之间的事,哪有一两句就能说清的?可后来他杀人了……唉……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呢,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列侯。这些话,你替朕转看他,顺便别让他再暗地里对你指手画脚了。”


  “臣……谢恩。”周亚夫垂着头,仔细品着话中意思时,心里却酸与甜一块涌上来,却又不得不按捺下去仔细提防。


  刘恒的目光浅浅地扫过来,又仿佛无事一般淡淡滑过去,眼睫在颧骨下打下晦暗的阴影。“这些话,朕可是从心里掏出来的。不过这次叫你来,却不是为了这件事情。”


  “匈奴的动作太大了。”刘恒的手抚着案角,有些烦躁地在大殿里踱着步子,“橐橐”的声音回响,“之前已经损失了那么多人口和财物,若是这次再令其长驱直入……国将不国!周亚夫。”


  “臣在。”


  “命你驻守细柳。细柳在长安的西边,与灞上、棘门两地互为犄角,拱卫长安。”


  “臣领命。”


  刘恒漆黑的瞳仁里浮过一丝笑意,但同时又被凝重所掩盖。


  匈奴的兵马如层层乌云般浩浩荡荡地压过来,臣民的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。尽管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高居于庙堂之上的天子,不会注意这些流言蜚语,可刘恒每晚都梦到那些言语朝自己涌来,一波一波永不止息,直到把他推下这皇位……大汉分崩离析,原本肥美富饶的土地上尸横遍野,远处传来匈奴的马蹄声……因此刘恒这是在赌。


  4


  刘恒赌赢了,尽管事实上他并没有赌的机会,因为匈奴抢掠后便又火速的撤出,拱卫长安的军队连匈奴的影子都没看到。


  周亚夫感到有些可惜,可当他被提携为中尉时,又感到疑惑和不解。


  “自然是因为你严于治军。”


  “可是‘赏如日月,信如四时,令如斧钠,制如干将。’乃治军之本。若做不到这一点,谈何为将?”


  刘恒的眼神霎时凌厉起来。“所以朕才说那些人不配为将!见了朕竟跟老鼠见了猫似的!”


  周亚夫腹诽:当初家父对您倒是不像老鼠见猫,那您当初又是怎么对他的……不过这种话就算是胆大包天的臣子也不敢说,所以他只是把这话语默默咽到肚子里,一点点嚼碎揉烂。


  他正出着神,刘恒的声音又一点点把他拉回到现实:“所以朕才要把你调到身边来,放心。”


  周亚夫的心又一凝。


  刘恒并不是因为周亚夫的护卫才放心,而是因为周亚夫这个人在他身边他放心。


  帝王心术如海,周亚夫焉能不知。只是他往往不想去盘算,因为他只想做一个忠臣。


  当周亚夫从宫里退出来的时候,发现早晨进宫时,朱红墙边的积雪已化了大半,融成了一股股冰水,蜿蜒着在青石路上流。


  他想,看来春天快到了。


  5


  金殿上。


  年轻的,刚刚继位不久的君王朝他走来,眼神里满是信任与希冀。


  “周太尉。”刘启的声音极轻,落到周亚夫的耳中却沉甸甸,承载了无数人的渴盼。“大汉社稷的存亡,均系于太尉一人之手!”


  这话实在过重了,周亚夫想,那预言又在他耳边响起,只不过这次换了一个如同鬼魅的声音,阴恻恻的,伴着腊月的寒风灌入他的耳朵。


  一只虎符正乖顺地伏在他的手里,似乎还沾染了刚才年轻君王的体温。不,应该说周亚夫此时正紧紧握着这只虎符,因为这黑色的小巧的精致物件,仿佛下一秒就要生出双翼,又或是偷偷的从他手中溜走。


  这东西让他着迷,却又让他无端恐惧,因为他不得不思考,之前握着这虎符的人现在都去了哪里?他们或许是在天上,或许是在地下,也或许就在这大殿之中,在一旁冷眼旁观着,嘲笑或者讥讽他这个后辈的不自量力,又或是感叹这个新生王朝生命的短暂。


  总之,周亚夫的心完全被这玲珑的物件擒住了。


  他努力的想要去说些什么,但是那绝不会是推辞的话,周亚夫心想。那么应当是一些鼓舞人心的言辞吗?


  不,不。在如此巨大的危难面前,一切华美的言辞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。


  大汉需要一个救世主,而那个人无疑就是他。


  他必须要用甘美的胜利果实去慰藉包括君王在内的人们的伤痛,然后他会被捧上神坛。


  之后的那些事情他无暇去想,因为他首先要做的是攻克眼前的难关。


  三个月。周亚夫在心里盘算。如果是现在出征的话,应该能赶上春末回来。


  6


  “太尉!军队哗变了!”


  彼时周亚夫正对着炉火翻阅驻守荥阳的大将军窦婴写来的书信,内容也无非是关于梁国与梁王,以及是否需要援助之类的话。


  灌夫和李广一前一后进来,帐子外面的雪花打着旋儿扑进来,周亚夫马上回神。


  “怎么了。”


  “太尉,军队哗变,您看该如何是好?”


  周亚夫略略皱了皱眉,掀起帐帘,军士的叫嚷声同呼啸的北风夹杂在一起,竟如同从地狱里窜上来的恶鬼,令人胆颤。


  他们都被逼疯了。


  这么多天来,他们一直遵照命令坚守不出,敌人的叫骂声恶毒至极,但周亚夫知道那只是强弩之末,他们用这种方式不仅仅是逼着周亚夫出战,更是在宣泄他们的绝望。


  吴兵已是穷途末路,这毋庸置疑,可绝望与无助往往会传染,于是军士们便也开始宣泄焦躁与不满。


  毕竟暴风雪来临之前,低沉的气压总是让人窒息。


  周亚夫只做了略微的思考,便又回了帐子。


  “将军不打算出面干涉吗?”


  “无妨。”周亚夫一向对自己的治军有着绝对的自信,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席子上,轻阖双眼,脑中却一刻不停地飞快拢着接下来的作战方针。


  须臾间,周亚夫睁开眼睛,踏出帐外。


  军营一切整肃如常,好似那场骚乱仅发生在他们的梦境之中,只余了乎乎的风雪声。


  周亚夫在厚厚的雪地上踱步,身后的人便也屏了呼吸,竭力不使自己的脚步发出一点声音。


  万籁俱寂,就连风雪的声音都变得渺小起来。远处伫立的兵士一动不动,身上落满了雪,像是一座洁白的丰碑。再远处便是层层叠叠的山峦,山头染着素净的白,到了山腰和山脚,却只剩星星点点的晶莹。铺天盖地的大雪在这夜中辉映着,竟亮如白昼。


  良久,周亚夫开了口:“我需要一名先锋。”


  灌夫的脚步声突兀地响起。“在下自当领命!”


  “你就算了。”周亚夫声音淡漠,染了点雪的冰冷。


  “为什么,太尉!属下自以为身体已痊愈,请求立即出战!”


  “我派李广去。”


  灌夫的声音骤然间消失,他望向旁边沉默不语的李广——这个他一直敬重钦佩的同僚,有些失落却又为李广感到兴奋。


  李广突然想起出征前周亚夫对他说过的有战功必能封侯之类的话,向前跨一步,盔甲相撞,铿锵作响。“属下领命。”


  “嗯。那你们都下去吧。我一个人待会儿。”


  下过雪后的军营的确是太过安静了,周亚夫想,不然他也不会听到远处李广刻意压低声音后对灌夫的宽慰。


  他合上眼,想着吴兵近来的骚动,以及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……是东南还是西北?


  这两个选择在他的脑中交织汇成一股绳,把他脑中的弦使劲绷紧。精密而危险的运算,在他脑中如风暴一般开始执行,此时的士兵不过是他脑中一些模拟出来的数据,可是他却不能放任这脑中的数据在现实中血肉横飞而不得归乡。


  终于,他一锤定音下了最后的判决。


  “去西北。”


  7


  “朕欲拜太尉为相。”


  刘启坐在他对面,神色温和而又带着一丝期盼,恍惚间竟让周亚夫看到了之前刘恒的影子。


  “陛下不必如此。臣已是太尉之尊……”


  “您为何推辞呢?”刘启微笑着,眼中的光芒随烛火一下下闪跃跳动。“这朝中还有比您资历更高,威望更大的人吗?”


  周亚夫长作一揖:“臣久经沙场,长于武事。魏其侯窦婴……”


  刘启抬起手,是以它停下来,然后用一种奇异的神色说起窦婴。“魏其侯啊……好是好,可是他……”


  他是太后的族人。周亚夫心下了然,于是他不得不接受了任命。


  “这就对了,条侯啊。”刘启眼角漾起温和的笑意,“朕给你这个位置,是因为信你。”


  总而言之,这一切都太过顺风顺水,却又格外可怕地印证着那个预言。位极人臣,而后身死。


  周亚夫不知道前方的路还有多远,但他只能昂首挺胸的走下去。虽然他曾有过一个选择的机会……


  那是一个特别的日子。魏其侯窦婴和廷尉张释之,相约在这一日一同离开京都。


  酒过三巡,窦婴突然把他唤离筵席。他看着周亚夫的眼睛,心底五味杂陈。


  “丞相啊……你也走吧。”


  “为什么。”周亚夫仔细端详着他的这位同僚。窦婴近日已憔悴了很多,甚至连颧骨都有些微微凸起,声音虽同以前一般温润,却又添了几分疲惫与喑哑。


  “这朝堂,我是呆不下去了。”窦婴笑的有些凄楚,“你可知道朝堂上下有多少人都盯着我们二人……”


  周亚夫隐约感觉有些不对,就算是因为废太子刘荣,窦婴也不该如此颓唐,他想出口询问,可话到嘴边却变了个模样。“你这又是何苦……若是我不理朝堂政务,一走了之,世人将会怎么看我。”


  “丞相。”窦婴低低唤了一声。“在你我共同保举太子的那一天,世人,包括陛下便已经默认我们互为太子的羽翼了。尽管我们此举完全出于公心,可他们不会这么看呐。你和我,便如同那唇和齿,唇亡齿寒之理……”说到这里,窦婴便停下来,怔怔望着他,眼神里蕴含着期盼与渴求。


  “我愿与你打赌。不出三月你必会回长安。”


  窦婴的神态突然决绝起来。“永远都不会回来。永远都不。”


  周亚夫默然。他知道窦婴说的或许是对的,可是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牵绊住了他,不是相位,也不是皇帝,那似乎是某种更为抽象更为虚幻的东西——在今天我们一般叫它责任。


  “丞相。您一向为婴所敬重……”窦婴看着周亚夫上马的背影,恍惚间,他仿佛看到了未来。于是他喊,“丞相!慢走……”


  周亚夫只是停顿了一秒,但没有回头。


  他知道,之所以慢走,是因为剩下的路实在不多了。可是他永远没有选择的机会,因为这是命运。


  凛冬将至。


  此时,离他下狱的日子还有九年。


  仅有九年。


  


  
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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